可是,如今捧著手上的骨灰,杜夫人第一次后悔瞭,要是她当时能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孩子,那么,会不会结局就不是这样?
她将阿诚埋在城北的一颗松树下,隻希望来世,这孩子能无忧无虑,不要像这辈子般难受瞭。哪怕来世当一条鱼,一隻鸟,都比今生要自由。
水影来到瞭杜夫人身边,隻见她正对著松树发呆,整个人都像没有瞭精神,那是一种倾颓,写满瞭厌世的情绪。虽然水影没有当过母亲,可是她却仿佛能理解眼前这个女人,将心比心,这件事情就像一座山,足以压垮任何一个母亲。
“杜夫人……”
“请叫我钟柔吧。”她的目光对上水影,淡淡道。
“请节哀。”水影嗟叹瞭一声。
钟柔突然问:“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狠心的母亲?也许如今的因果,全是我的报应。我真的,很失败……”
“这世间的因果,本来就很难说清吧。”水影敛眸,轻声道:“警方在阿诚的房间搜出瞭一个东西,我想,你应该要知道。”
钟柔抬头,目光落到瞭水影的手中。
那是一套小娃的红佈鞋,已经很有些年头瞭,却像被悉心保管一样。
钟柔一眼就认出,这是她怀孕的时候亲手给阿诚做的,也是他们唯一的信物,没想到他却保存得如此完好,难道在他心裡,对她这个失职的母亲,不全是恨吗?
甚至,还有一点……爱?
水影将红佈鞋递给她,钟柔颤颤巍巍地接过,却听水影说:“其实,那油纸是你故意洩给警方的线索吧?目的是为给阿诚脱罪,也许你早就发现瞭什么,所以才想把警方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而不是让阿诚被怀疑。”
“这是我欠他的,”钟柔闭上瞭眼,突然睁开,十分坚定地说:“我是他的母亲,我有责任保护他!”
“也许阿诚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才在最后的关头故意伤你的心,想让你觉得,他早已对你恨之入骨,从而让你忘记他,开始新的生活。我总觉得,他虽然嘴上说恨你,可是眼睛裡,全是对你的爱。”
钟柔有些恍惚,“他真是这么想的吗?”
“如果他真的恨你,也不会将这红佈鞋留在手中这么多年瞭吧。”
钟柔看著手中的信物,背过身去。
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这些天,她真的哭累瞭,本来就瘦削的身子单薄的像一张泛黄的油纸。
钟柔突然想起自己刚生下阿诚的时候,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软绵绵的,有一次突然哭得很大声,她凑过去一看,才发现这宝宝将自己头顶的头发抓住,自己把自己弄哭瞭。
真是傻得可爱!
那时的她初为人母,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宝宝,赶忙将宝宝的肉手从头顶移开,本来就没有几根毛,还被抓得歪歪扭扭的,她爱怜地将宝宝的头发弄顺,开始唱摇篮曲……
回忆是那么遥远,却又像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钟柔本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哭干瞭,想到此,眼泪却像水阀一样打开瞭。透过朦胧的泪眼,整个世界光怪陆离,像碎成瞭一块一块的玻璃。
砰的一声,四分五裂开来。
(本卷完)
失踪作傢
天气渐渐热瞭,上海的夏季有时下暴雨,刮台风,这段时间尤为明显,风很大,吹得伞柄都弯瞭,甚至人的脊梁骨都被风给压弯瞭。
水影是在老常的“护送”下去的新光电影公司,刚进门,老常便费力地将玻璃门关上,像九死一生般地捂著脑门,说:“他奶奶的鬼天气,什么时候到个头哦。还好上部戏杀青瞭,不然这种天气,该怎么拍哦,要是中途停止,那片酬都不知道怎么算瞭。”他的金牙一闪,笑嘻嘻地说:“还好拍完瞭,运气好。”
老常是个财迷,在他眼裡,什么都不如钱重要,平时藏私房钱和女儿阿凝也是斗智斗勇,不亦乐乎,有次甚至将钱藏在袜子裡,结果被洗瞭,让他懊恼瞭三天三夜。
新光公司的装修十分有格调,旁边贴著大大小小的明星照片,还有各大剧组的剧照,用相框装裱得整整齐齐。
“电梯,这边请。”门童做瞭个请的手势,帮他们按瞭电梯。
今日是来商量上部电影的宣传事宜,电影名叫《春山恨》,讲述瞭一名女大学生和进步青年的爱情悲剧,结局令人唏嘘。水影发现,新光公司的大堂裡已经出现瞭许多精美的花篮,上面预祝此电影票房大卖,名利双收。
电影公司的老板叫赫寒之,平日裡甚少露面,行事低调,不过闷声干大事,投资的几部电影都盈利颇丰,手下的几名艺人也很有潜力。他在圈内口碑很好,几年前,新婚妻子从楼梯上摔下来,成瞭植物人,他还不离不弃,尽心尽力地照顾,大傢都谓他有情有义,是个有担当的好老板。
走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隻有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在侧,这香的味道很特别,虽然淡,却浸人心脾,闻一次便难忘。
“小祖宗,这次可千万别像上次那样冲撞赫老板瞭,别仗著老板脾气好,就上纲上线的,到时候可有你哭的。”老常再次提醒道,上次的事情真让他后怕。
那是一次酒会,赫寒之和新光公司的艺人一起去和投资人吃饭。赫寒之左脚有残疾,导致走路有些跛,水影儿看到瞭,就当著衆人的面,笑道:“赫老板这个样子,好像一隻瘸瞭腿的公鸡,小心站不稳,被人捉去煲汤喝。”
衆人哄堂大笑,赫寒之却没有说什么,隻是默默地站在那裡,表情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