旒冕摘下去了,少年乌黑浓密的头发就格外有诱惑力,陆清则忍不住顺着柔软毛茸茸的发顶薅了两把:“卫樵不是被送回老家了么,你特地提他,难不成卫鹤荣把他接回来了?”宁倦笑眯眯的:“老师真是料事如神。”陆清则愣了一下:“若是接回来了,京中该有些闲言碎语。”这小小的燕京,还能有社交悍匪陈小刀打听不到的八卦?他边说着,就想收回手。宁倦察觉到他要收手了,悄咪咪又在陆清则手心里不经意似的蹭了两下。乾清宫一干宫人,也只有长顺能贴身伺候宁倦,就算如此,他仍会避免被人触碰,不像那些离了下人就不能自理的王公贵族。可是他好喜欢被陆清则摸脑袋。那只不算宽厚、也不算温暖的手掌,不紧不慢地抚摸着他的时候,总能带来一股如同他本人一般的沉静,徐徐浸润心田。蹭完了,宁倦正了正脸色:“卫鹤荣派人秘密将卫樵接回了京城,今日一早便抵达了,只是十分低调。”若不是他看秦远安不爽,顺口让人查了一下,发现娃娃亲的旧事,让郑垚派人去卫府死死盯守,恐怕就不会注意到卫樵了。“卫樵此次回京,是因为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卫鹤荣白日里消失的那片刻,应该是暗中回去看他了。”宁倦的嘴角缓缓勾起,眼底却没有笑意:“想不到卫首辅舐犊情深,演了这么多年,也要演不下去了吧。”所有人都以为,卫鹤荣与妻子关系冷淡,对亲生儿子不闻不问。但没想到,卫鹤荣不是对卫樵毫不关心,相反,他煞费苦心地护着自己这个儿子,将他送出京城的漩涡中心,显然是为了让他平平安安长大。但因为卫樵病重,又不得不将他接回了燕京。要不是宁倦突发奇想,查了下秦远安,恐怕还不会注意到卫樵。陆清则突然有点啼笑皆非。卫鹤荣演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暴露在宁倦的一时兴起上,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表情。陆清则往后靠了靠:“卫鹤荣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病死在眼前,京城名医云集,他把卫樵接回来,也是想再寻求一丝生机罢。”宁倦点头:“我让人全天候在卫府外盯着的。”因着这桩事,派去江南寻人的锦衣卫,临时又领了个加急任务。除了找小世子,还要帮他找一个人。不过在确保能找到人前,他不想和陆清则说。陆清则嘀咕:“卫鹤荣不是病急乱投医的人,能进卫府的人,恐怕身上连根猫毛都沾不得吧。”秘密的账本,来往的通信,这些致命的东西,卫鹤荣都滴水不漏地藏着,卫府内几乎三步一岗,凡是进府的,都要经过层层盘查,比皇宫还严密。这几年他们想插人手进卫府或进吏部,都只能安排在最外围,卫鹤荣警惕得很。但卫樵似乎能成为一个突破口。陆清则又和宁倦商量了会儿,夜色愈浓,说着说着,不自觉地打了个呵欠。宁倦打量着他的脸色,止住话题:“老师,你该休息了。”这具身体太孱弱,十分容易疲惫,陆清则以前通宵改试卷都不这么累的,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蔫蔫地去沐浴更衣。看陆清则打着飘出去了,宁倦沉下了眉眼。从第一面见到陆清则起,他就觉得陆清则像个纸雕的美人灯,浑身都是易碎的脆弱感,得叫人小心呵护着才行。这么多年过去,即使知道他的老师并非脆弱之人,但那种看一眼就油然而生的保护欲,非但没有消减。反而一日浓过一日。陆清则沐浴一番,换了寝衣,走进暖阁,就看到宁倦已经半躺在他被窝里等着了。小皇帝只穿着白色寝衣,披散着头发,显露出几分平时刻意压着的少年气,曲着条腿,漫不经心地靠在床头,听到脚步声,活像只嗅到食物竖起耳朵的小狗,腾地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笑出一枚小犬牙。陆清则一瞬间感觉这画面十分诡异。怎么活像他才是皇帝,被窝里这个是今天翻牌子来侍寝的呢。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陆清则就暗暗嘶了声,内心疯狂唾骂自己。刑不刑啊,禽兽吗,想什么呢!这是能想的吗!陆清则摇摇脑袋,甩掉这个荒诞的念头,走过去坐在床边,刚想说点什么,转移满腔心虚,就见宁倦拍了拍手。等候已久的长顺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进了屋,恭恭敬敬地递给陆清则。陆清则:“……”宁倦依旧带着笑容:“听彭六说,老师这几日偶尔咳嗽,又不肯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