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隐亦自长案后起身。
他将整理好的礼单递给江萤:“明日便是归宁,今夜你早些歇息。”
江萤双手接过。
她听出容隐的弦外之音:“殿下今日是宿在寝殿吗?”
容隐自己的寝殿。
容隐并未给出准确的答案。
他仅是道:“明日辰时,孤会来寝殿寻你。”
容隐素来是言出法随。
因此当日的黄昏,江萤得到容隐不来的消息后,也并未有太多的诧异。
她在寝殿内唤来繁缕姑姑,和她继续学着打理中馈的事。
途中核对账本的时候,她不免想起清晨时的事。
“殿下仅是记错织金锦一事,神色便如此凝重。”她翻着手里的账册,看着宣纸上她几日前写错的数行,有些
后怕地道:“若是知道我前几日与姑姑学的时候写错这许多,也不知会不会因此恼怒。”
她原是信口提起,但繁缕却低讶出声:“殿下记错了织金锦?”
繁缕曾是宫里的姑姑,到东宫里也有些年头。
极少有事能让她流露出讶然的神情。
江萤停住翻阅账本的手。
她试着询问:“是什么非常要紧的事情吗?”
“倒也不是。”繁缕低头,将理好的账本递给她,略忖了忖,还是答道:“只是殿下行事稳妥,极少会出这样的错漏。”
在繁缕的语声落下时。
容隐回到数日未去的祠堂。
朱红的殿门紧闭,他腕间的铁链垂落至地,在黄昏的光影里泛出冰冷的光泽。
他抬首看着上首供奉的祖宗牌位,本就深邃的凤眼在夜色里更显浓沉。
既已是如履薄冰,又何必再添软肋?
他的病症本就是无药可医,即便是告知江萤,也不过是让她惶惶不可终日。
至于安神汤,他早在病症初发的那几年便试过。
确实有效,但绝非长久之计。
他的两份记忆本就容易交缠错乱,若是再以药物干涉,便愈发难以理清。
长此以往,不知会出什么致命的错漏。
容隐轻阖了阖眼,将所有紊乱的思绪暂敛。
再抬眼时,便已是冷静如初。
他将腕间的镣铐扣紧,侧首看向祠堂外的无边夜色。
寂静春夜,空无一人的祠堂。
时隔整整十二年,他再度站在灵前,与病中的自己对话。
“明日便是般般归宁的日子。”
“重新谈个条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