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疫病一起,县衙立刻把李医官派来,希望他能像他的亡父一样,迅速控制疫情。却不曾想,李医官来后,口口声声断定没有疫病。
李医官又向荒地的方向走了两步。
“我的医术,连先父千分之一二也难及上。出错误断,不稀奇。”
张屏道:“别人怀疑医官或医官怀疑自己,都不重要。想要救人,唯一的方法是找到真相。”
李医官转身:“当下的处理,已是最正确的方法。”
张屏道:“李医官真这么觉得,便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无昧赶紧道:“他的意思是,大人医术精湛,应不会错判。可能,可能……”
张屏紧盯着李医官:“晚生觉得,不确定,就去求证。得到结果,才能真正救人。”
李医官冷冷看着他,忽又转过身,大步往棚子方向去。
张屏和无昧再跟上,李医官笔直地走过去,仍在帐篷外议事的俞千总、高医官和乡长都看向他,停下言谈。
李医官径直行到俞千总面前:“我要立刻开膛查验中午的两名死者与仵作的尸首。”
乡长胡须颤了颤:“李医官……”
李医官打断他的话:“唯有开膛才能更准确判断病情及如何防治。天气炎热,尸首不能存放,一验完,立刻焚尸。只我一人验,验后,请千总立刻将我也关押隔离。之后救治村民,要全仰仗高医官了。”
俞千总与他对视片刻,一点头:“好。”
乡长急道:“眼下当务之急是药材,请李医官快去城中调药!”
高医官附和。
俞千总摆手:“病情不能确定,药用错了更耽误疫情。先验尸!”
四罩儿的家人,竟极爽快地同意了验尸。
四罩儿的爹撑着树棍,向哭瘫在地的四罩儿娘嘶声喝斥:“我是他爹,我来做这个主!我要知道我的儿是怎么死的!我不能让别人家的儿,还有我剩下的这几个儿跟他一样!”
四罩儿的大哥向李医官道:“李先生,多年前,是你爹救了这一乡人的命。今儿,俺们的命又都靠你了。后天中元节,俺弟的魂肯定还在这,他也肯定愿意让你验。但请李先生一定给俺们个答案。”
李医官一字字道:“李某以命担保。”
大栓的媳妇本哭骂着不让,见此也答应了。
张屏想跟着俞千总进棚子,被两个兵卒拦住。
张屏道:“李医官一人难验三具尸体,需有帮手。”
俞千总环起双臂:“他一具具验即可。”
兵卒将张屏拖到一旁,油布帘落下。
俞千总又唤过小兵:“将大栓和四罩儿的家人都请到一个帐篷里,好生招待,别让人感到唐突。”
小兵领命而去。
乡长与高医官诧异。
“千总此举何意?”
俞千总淡淡道:“他们与死者接触过多,本就该隔离。”再吩咐小兵,“其他有异况者,不用这么客气,抓起来捆结实。”
无昧愕然,看向张屏,突然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张屏定定望着帘子。
许久后,布帘终于掀起,李医官的身影出现在门前,几名兵卒立刻上前,左右将他架住。
乡长和高医官欲上前,几杆长矛拦在眼前,两人只能茫然看着李医官被拖一群小兵包围,挟进浓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