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袖想到此处,自嘲地笑了一下,片刻后又状若无事地说道:“厉帮主是如何找到本宫的?”
厉清狂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愣了一瞬间之后才如实相告:“昨晚有个人夜袭总舵,将一枚红缨飞镖射在我屋前的楹柱上,中间还压了张纸条,上面写着:明月公主就在永安客栈。我对纸条上的内容将信将疑,索性亲自前来验证,不想您果然就在此地。”
陆怀袖将他刚才的那番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心情忽然变得非常复杂。想来夜袭总舵的那个人就是他了……这个家伙,还为她找好了下家……只是抛下她不告而别,还是不可原谅。
她紧紧地咬着下唇,连拳头都捏得紧紧的,至于厉清狂所说的“此人轻功极其高明,潜入总舵居然没有一人察觉,定是位世所罕见的绝顶高手,在下可真想跟他比划比划啊”,她愣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那名女童对着一脸斗志昂扬的大叔翻了个白眼,随后定定地看着陆怀袖,冲她展颜一笑道:“公主殿下您好,我叫白小茶,是这位帮主的义女,很高兴能认识您这么个天仙似的大美人。”
她的表情是那么真挚,语气是那么诚恳,害得陆怀袖脸上又是一阵红。只不过除了害羞,她心里更多的是被夸漂亮的开心。片刻过后,她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将手中拿着的油纸袋递给了这个名叫白小茶的女童,微笑道:“这是给你的见面礼,收下吧。”
因为一路小心护着,包子尚还冒着滚滚热气,白小茶闻着只觉得口水都要流下来。她看向陆怀袖,两只大眼笑成弯月,甜甜地道:“多谢殿下!您可真是人美心善啊!”
陆怀袖看着这名刚到人腰高的小姑娘,没来由的想起了自己的七妹妹。两人不仅年龄相仿,连容貌都有几分相似之处。一时间,她对这位小丫头也起了几分亲近之心。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静默许久的厉帮主忽然开口:“公主殿下,接下来就请您到鄙帮总舵暂居几天,稍作休整。之后在下会派人护送您和亲,直到抵达白河城,进入皇宫。”
陆怀袖听到“和亲”二字,脸上刚刚浮现的笑容消失了。她藏在衣袖的手指甲深深陷在掌心的肉里,只是手上的疼痛也抵不过内心的酸涩。满腔心事无法与人言说,她只好强打起精神,不让难过泄露出来:“我知道了。”
少女冲他摆出甜甜的笑容,厉清狂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脸上转瞬即逝的落寞。他嘴唇抿了一抿,终究忍了下去,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斩风帮的总舵位于落叶镇的正义山庄,陆怀袖在被找到的当天住了进去,被安置在一间豪华的客房里面。
帮主厉清狂原本打算三天后派人护送她前往和亲地点,但陆怀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谎称自己身体不适,硬生生给拖到了七天后。厉清狂不知怎的没有反对,由她去了。
时间就这么飞快的过去,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山庄住了三天。这三天她基本上跟白小茶混熟了,小丫头活泼可爱,能说会道,她从对方那里得知了许多江湖趣闻,倒也给日趋乏味的生活增添了几分乐趣。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不由愁眉苦脸起来,每天睡觉都睡不安稳。
寂寂深夜,陆怀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月光透过窗户,将房间洒上了银白色的光。一想到今晚过去,离出发又近了一天,她便怎么也睡不着了。既然睡不着,她索性披衣而起,朝屋外走去。
她借着月光闲逛,一边赏月一边想着心事,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外,意外撞见了坐在凉亭里对月独酌的厉清狂。只是今晚的他,不再像往常那样落拓潇洒,目光收敛,眉头紧锁,一副忧思缠绕的模样。
陆怀袖看他这副模样,料想他必有心事,不想打扰到他。她本想悄悄离开,但是刚踏出脚步就被对方叫住了:“殿下深夜来此,是否有事找在下?”
听到叫唤后,少女有些无奈地转过身,朝厉清狂所在的凉亭走去,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静默了片刻之后,她没话找话地说道:“夜色深沉,月华如练,帮主在此赏月,真是好兴致啊。”
厉清狂本在给自己倒酒,闻言手一顿,将刚拿起的酒壶重新放回了桌上,苦笑一声道:“哪里是赏月呢,不过是在想些陈年旧事罢了。”
陆怀袖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但她怕冒犯到对方,还是按捺住好奇心,没有多问。与她相对而坐的男人也许是喝多了酒,也许是心中压抑了太久,此时倾诉欲高涨:“若是殿下愿意听,在下也愿意讲。”
闻听此言,少女立刻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厉清狂听罢,没有立刻做出回答,眸光明明暗暗不知在想什么。周围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似乎只有夜风拂过树梢的声音。他沉默了许久,久到陆怀袖以为他反悔了的时候,才听见他声音飘忽地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的青梅竹马和别的男人成亲了,还给对方生了个儿子。后来她和她的儿子双双染病去世,今天就是他们的祭日。”
他在说完后又猛的意识到什么,尴尬地清了清喉咙,欲盖弥彰地强调道:“这只是我的一个朋友的故事。”
陆怀袖默不作声地听完,即使内心经历了无数惊涛骇浪,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我相信你的模样,很给面子地点点头:“嗯嗯嗯。”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心中暗想道:“没想到厉帮主的情路竟是如此坎坷,怪不得到现在也没有成家,估计是忘不了他那个青梅竹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