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什么交代,我是你的联络人,又不是户籍警。你呀,一颗心装不下那么多人,既然往事不可追,就让逝者安息吧。”
那人一双飘红的眼泛出笑意:“你不要担心,其实了结一切后,我已心无所挂。不过自得知长盛在这里,难免忆起起前事。你们这里不是常说要以那什么‘实事求是’为行动准则吗?是以今日我想他们了,也不必装作无事发生,你说是吧。”
“是,你要是以后都能像现在一样不骗人不装羊,我就省心多了,不过你也喝得太多了,下次不准。”
“知道了,显哥……”
懒散的气泡音之后传来了悠长鼻息,顾希宵那颗石头终于安然落地。黄昏时分的紫藤香越发浓烈,确是令人昏昏欲睡。
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顾希宵抬眼,对上了一双琉璃般清澈的眸子:“顾先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再次寒暄落座,傅云深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我们这两次给予李云杰的药物计量和磁力强度,与设计有很大的不同。同时我要告诉你的是,他本人是位出色的中医师,体质也与常人不同,所有调整都是他自己提出来的。顶格用药方案对人体的刺激很大,但数据表明,这些于他都是完全可以承受的,相信你们灵犀的数据也很清楚。”
顾希宵瞟了眼手机里始终维持在一字开头的熵峰:“就算这样,你也不该……”
“站在专业角度我当然不赞成这样激进的治疗方案,但最终还是同意了,或许是因为我能理解云杰的感受吧。
几年前我遭遇过一场车祸,伤及脊椎下肢瘫痪。有两年我完全在轮椅上度过。吃饭、洗澡,甚至如厕都要人帮忙。所以我很清楚,一些轻而易举之事,于我们而言,却是难以逾越的壁垒。当时我有一种强烈的意愿,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站起来,我都愿意一试。
云杰曾对我说,如果他能恢复视力,一定可以帮你更多。我觉得以他的个性,应该不会和你聊这些。”
顾希宵瞠目:“我以为,他不怎么在乎自己的眼睛……“
傅云深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在乎的不是眼睛,是你。”
顾希宵:……
“好在下次我们已不必高强度用药。他的视力不出意外的话已恢复到66以上,可以模糊地看到东西了。郝教授应该和你们说过,我们实验组的平均指标是43。这个治疗结果是我也没想到的。接下来还有两次治疗,我们会全力帮他。需要注意的是,从现在起到末次治疗后的一个月内,充分的休息和保护至关重要,不能为了看清就频繁催动内力,透支新生神经元的活性。我们做了那么多努力,最后能不能完全复明,就看这段时间的养护了。实际上,云杰自己也很清楚这些,但我看得出来,他性子倔,又喜欢勉强自己。我希望你能有办法。”
顾希宵走进治疗室的时候,李莲花眼上蒙着一圈白纱布,正接过朱医生递给他的水杯。听到来人靠近,他下意识一僵,又若无其事道:“你怎么上来了?”
顾希宵做了个深呼吸,尽量以平和的语气开口:“为什么拿自己的身体当小白鼠?”
李莲花歪了歪嘴:“这小傅总,怎么那么爱告状呢?”
顾希宵咬着后槽牙道:“平日要你戴个蒸汽眼罩都推三阻四,为什么上了治疗台就对自己这么狠?双倍药量三倍磁力?你简直疯了!”
“喂顾希宵,这个房间里都是大夫,怎么用药怎么治疗我们心里有底,你怎么能听信药学家的一面之词呢。”
正往纱布上搁冰袋的朱医生立即道:“不光是云深,我也不赞成你的方案,先不说疼不疼的,药物注入速率太大,磁力过强,对神经组织和血管壁的冲击太大了,一不小心就会弄巧成拙,烧坏已恢复的神经元。“
“朱医生,真的没事,我们习武之人体质本就与常人不同。况且治疗这种事,有时难免要拼一拼、赌一赌的呀。以前我有个朋友,受了很重的伤,手脚肌腱都断了,他给自己重塑经脉,成功率是一比九,九成死。”
朱医生悚然:“天吶,你那朋友后来怎么样了?”
“那自然是赌赢了。他要不赌,一辈子就是个废人,以他的性格,宁愿没命也不愿落到那种境地。至于我嘛,失败了最多瞎回去,和他相比根本不算个事儿嘛。”
回去的路上陆鸣开车,李莲花本以为顾希宵少不得得发作他一番。谁知这位坐下后一言不发。李莲花等了半天没等到达摩克利斯之剑掉下来,忍不住就想拉下墨镜看个究竟,不料手刚抬起来,就被顾魔王一把按住。魔王语调平平毫无起伏:“你敢动一个手指头,老子就把蒸汽眼罩焊死在你脸上。”李莲花打了个寒战,当即表示无条件向恶势力低头。
一路无事,路虎直达南阳苑地下停车场。刚下车,顾希宵就停步抬手止住两人。李莲花动了动耳朵,低声说:“北面3个,东出口2个,练家子,但没什么杀意,应该是友非敌。”顾希宵定了定神,出声道:“各位来都来了,不如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脚步声起,有人拊掌笑道:“百闻不如一见啊,灵犀的特别行动队果然不俗。”
三个男人从几辆车后转出来,身着统一的星空迷彩训作服。为首的剃着寸头,大约三十多岁,肤色黝黑眉目深邃,身形比顾希宵还要高大几分。
男人爽朗地笑着,向顾希宵伸出大手:“荣宁,雪鹰特战队队长。不请自来,打搅了,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