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氏终是老了,情绪大起大落,又碎碎念着说了许多话,逐渐体力不支,昏昏欲睡,可她却紧紧攥着孙子的手不放,生怕一放手就再也摸不到孙子了。
朱厚熜好一番劝,最后拿出明日就要登基作挡箭牌,这才劝得她放手。
扶着奶奶走出殿门,却见张永就在门口候着,朱厚熜不禁警惕起来。
“公公一直在这儿守着吗?”
“殿下客气了,奴婢张永,殿下唤奴婢名字便是。”张永谄笑点头,“从今以后,奴婢就是殿下一人的奴婢了,自然不敢懈怠。”
闻言,朱厚熜稍稍心安了些。
想想司礼监的批红权也不容小觑,他忙也露出和善笑意,对其微微颔首,接着,又用商量的口吻说:
“奶奶,让张永送您回寝宫休息吧,明日大典之后,孙儿再去跟您请安。”
张永很会来事,忙跟着劝:“娘娘,殿下又不走,日子长着呢,明日是天大的事呢。”
“对对,大事要紧,明日是我孙儿的大事……”邵氏不停念叨着,似郁郁数十载,终得扬眉吐气。
朱厚熜朝张永投以感激的目光,道:“稍后再来一趟。”
“是,殿下。”张永上前搀扶着邵氏,“奴婢先行告退。”
“嗯,去吧。”朱厚熜颔首。
望着张永搀着奶奶远去,朱厚熜缓缓吐出一口抑郁气,再次将目光投向这偌大皇宫,哪怕暮色降临,却仍无法掩盖它的恢弘。
天还没彻底黑下来,一盏盏灯笼,便高高挂起,在烛光映衬下更显华丽堂皇。
小地方来的朱厚熜被震撼到了。
跟乡巴佬进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下权力中枢,恢弘的宫殿,繁华的京城……他虽然才第一天到,还未窥得它的全貌,可仅这冰山一角,就足以让他心头震撼。
还没正式做皇帝的他,已然爱上了这里。
突然间,他又有些自卑。
一是,安陆州与京师的巨大的差距;二是,他爹不是皇帝,他不是出身太子,他只是一个藩王世子出身。
教他读书的不是朝廷大员,他接触的也多是太监……
他不似堂哥朱厚照那般,以皇帝嫡长子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幼时就被立为太子,从小接受官员见礼……
藩王出身的朱厚熜根本没有朱厚照那种上位者的贵气,更无上位者的霸气,至少,现在还没有。
朱厚熜很自卑,很虚,很敏感……
他知道,那些人内心深处都瞧不起他。
“殿下,殿下……”黄锦从远处小跑过来,“您怎么了?”
“没事儿。”朱厚熜强笑笑,“就是……有些疲倦了。”
黄锦不疑有他,嘿嘿笑道:“那也得先把饭吃了,饿着肚子哪里睡得香?进屋……进殿吃饭吧。”
朱厚熜抬手敲了他一下,笑骂道:“就知道吃,你瞅你都胖成球了……”
被黄锦这一打岔,他心情开朗了些,打趣道:“吃饱没?没饱再吃点,在家都没饿着,别来了京师亏待了肚子。”
“饱饱的。”黄锦拍着圆滚滚的肚皮,憨笑道,“别说,这试菜还真是个美差,要不……殿下以后就让奴婢干这个吧?”
“没出息!”朱厚熜瞪了他一眼,哼道,“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不嫌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