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琢低眸看着她控诉的小脸,才巴掌大,受委屈时很孩子气,继而沉默半响,慢慢地将她快垂落的衣领拉拢了回去,曲起的指节冷白到没有温度,笑了笑:“你陪我治病了这么多年,你父亲如今震怒,想召你回去也是正常。”
苏荷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水光晃着,看他都模糊了几分。
季如琢温柔又耐心地给她擦拭干净,附在耳边低语:“什么时候决定下走了,跟我说一声。”
这一晚,他主动歇在了次卧,没有像往常那般同床共枕。
苏荷隐约猜到季如琢得知苏家给她挑联姻对象,为了避嫌,也顾虑继续发生亲密关系误了她。
而即便远离了洛城,可苏家的压力无时无刻都在束缚着她。
苏荷白天还好,倘若在外谈生意的话,就没有旁心思想别的,一到深夜,她回到公寓,看到季如琢无论多晚都会等自己。
开着盏落地灯,暖色调的光影无声洒在沙发上,而他穿着干净利落的家居服,安静地斜倚在一侧,膝盖上还搁放着未翻阅完的书籍,长而薄的睫毛歇着,像是浅眠了。
苏荷视线稍往餐厅桌那边看,还能看到几盘江南菜,都是出自他之手。
往往这时候,季如琢等她回家后,就会醒来去厨房热好菜。
随即便坐在一旁,笑颜陪吃饭的她闲聊几句。
苏荷有时候觉得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但是事不如人愿,一次清早的时候,她早起半个小时,就意外撞见季如琢在厨房咯血,手帕拿水龙头下反复地冲洗,可那摊血迹就跟掺入了棉质的料子里,无论怎么洗,都还有一抹极淡痕迹。
最后季如琢索性扔了,面不改色地擦去薄唇的血,又恢复轻风云淡的模样。
苏荷默不作声的陪他演,夜里躺在主卧的床上,停着隔壁压抑的低咳声,滚烫的泪沿着眼角无声滑落,瞬间就被枕头吸收的一干二净。
……
季如琢没有再回医院做手术了,中秋节那天,他寻了个私房菜的餐厅,邀请了姜浓一家四口共度这个团圆的夜晚。
这天他早早就服了药,穿着颜色稍深的薄蓝衬衫和长裤,身形清瘦颀长,自然的柔和月光从窗户洒下来时,文雅得一如当初君子竹的形象。
他笑颜款款跟傅青淮品茶,聊着最近拍卖会上新出的古董文物。
小豌豆窝在爸爸的怀里,眨巴着一双秋水似的温柔眼,虽听得似懂非懂,却自幼就有耐心陪大人,而另一个,傅锦鸳早就跑到屏风后去,一会儿在姜浓的脚边晃下,一会儿又跑门外去。
“不许调皮。”姜浓特意吩咐过,还将苏荷带来的玩具熊给他。
傅锦鸳抱着毛茸茸的熊,倒是知道拿人手短,对苏荷笑了下。
能博得这位清傲高冷的小公子一个笑脸,苏荷开玩笑道:“不容易,会对我笑了。”
小豌豆是见谁都无差别送笑容,亲和力随母,而这个就是喜欢冷脸,现在是年幼,长大一点恐怕就要喊打喊杀的了。
这对亲兄弟,性格反差却极大。
姜浓揉了揉傅锦鸳的小卷毛,轻叹道:“你不能这么凶的呀。”
傅锦鸳睁着琥珀色的漂亮眼睛,难得露出茫然:“什么是凶呀?”
苏荷闻言,唇边弯起笑意的弧度,看着姜浓温声细语的哄儿子,眼中是有羡慕的。
不一会儿,傅锦鸳从桌上拿了颗糖,又蹦跶去找爸爸了。
没了孩子在场,有些话也好说点。
姜浓主动提起的:“三哥上周去了一趟洛城,便去苏家拜访你父亲……他看到那个谈晟了。”
现在洛城那边私下都知道,谈晟极可能成为苏成业的乘龙快婿。
两家什么都备好了,就等着苏荷一回去,便能立刻办婚礼。
苏荷抿了抿唇,靠在桌边,透过刺绣的精致屏风,依稀能看到傅锦鸳举着手,将那颗糖先是递给了傅青淮,人影晃动,低淡的嗓音透着几许模糊传来。
傅青淮在询问儿子,这颗糖有没有舔过。
而小豌豆奶声奶气地跟季如琢说:“上次招妹吃糖,觉得太好吃啦,就从嘴巴里抠出来给爸爸——”
傅锦鸳想当个大孝子来着的,但是颇有洁癖的傅青淮显然不需要。
小豌豆又小小声说:“招妹还偷偷喝过爸爸的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