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夷呆呆地看着身前的江言。
恍然间像是回到了当年还跟在殿下身后,殿下处处护着他的时候。嚣张跋扈的小皇子仗着太子的庇佑,从来不懂收敛。
“临微,”江言低喘了口气,“无论如何,留小夷一条性命,他此生绝不再入京都,不再参与任何夺位之争。”
“现在带我离开这,好么?我想回江府。”
回江府看还能不能赶上被杀。
沈临微喉间苦涩。
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殿下都一如既往地护着李承夷。不过是因为一点血脉的羁绊,真叫人嫉恨。
“好,殿下。”他总是无条件地顺从江言的所有要求,哪怕再出于私心的无理。
沈临微上前,动作轻柔地解开江言身后的麻绳,扶着他起来。
江言为李承夷求过情后,就再没看他一眼。他只是顺着沈临微的力道慢慢地离开了这满目朱红的寝宫。
等到走了一会,江言才慢吞吞想起某个被自己忽略的事实。
那个迷药好像还没要到解药。
古代世界18
沈临微还是第一次离殿下这样近。
近的他可以听见殿下略显急促的呼吸,和浑身上下滚烫的热度。某种叫人头重脚轻的热流充斥在沈临微的血管之中,叫嚣着就要冲破束缚。
但沈临微只是保持着得体的距离,能够扶住殿下却不至于让他感到冒犯。
他甚至不敢有丝毫斜视,怕殿下衣衫不整的模样被自己看见,会是对殿下的侮辱。
沈临微在江言看不见的地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在他面前陷入窘境。
十年前,沈临微离江言最近的一刻,也不过是太子殿下向他伸出指尖,他想也不想呆呆地搭上去。微凉的温度从那头一直蔓延到沈临微的心底,继而燃烧、沸腾、滚烫。
那时候沈临微是宫中卑贱的太监,任何人都可以踩上一脚。似乎从贵公子沦为泥泞的戏码大家都爱看,且乐此不疲的享受着从天之骄子沦落之人的耻辱。
但太子殿下是不会的。
太子是神明般的人物,他心怀众生,以天下太平为己任,又才华横溢,出了名的知人善任。那时候各家的供台上都摆着太子殿下的香火,指望着殿下恩泽天下。
沈临微在太子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他知道殿下会带他走。
淋漓的大雨中远远地来了一把玄黑色的纸伞,雨滴顺着伞檐滴落,一珠珠打在来人的金缕靴上。纸伞遮住了来人的容貌,或者沈临微也不敢抬头看。
他只是跪坐在泥泞中,满身伤痕,血水流了一地,狼狈不堪。
“阁下是?”
那伞慢慢地抬起,温润如玉的声音响在耳边,在沈临微颤抖的思绪里又添上烧灭理智的火。
在这样的人面前,臣服,只有臣服。你想把所有的一切虔诚地献给你的神明,所有的一切,只求他一次不带感情意味的俯首。
那一夜,纸伞微微抬起,太子殿下俯视着跪坐在地上满身狼狈的自己,那双眼睛里有冷冽,有审视,有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