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景担忧地看着程也安,一边对王宗交代道:“疏散百姓,尽量灭火,不行的话就把下风向的房子拆了,不能让火势蔓延到其他街道。”
王宗应了一声,带着人灭火救人,一士兵拿着木槌敲了一声大铃作为警示,这一声响把程也安从混沌中喊醒了。
对着烘得人燥热的大火,程也安却抱住了自己的胳膊,身上密密麻麻的冷意渗出,程也安忍不住颤抖起来。
“冷,魏元景,今天怎么那么冷啊……”
魏元景心里一沉,用手背贴了贴程也安的额头,不烫,但有细汗。他猜程也安被吓到了,程也安虽天不怕地不怕,但毕竟还是个女子,也毕竟有着隐藏的伤病。
魏元景放柔了声音对程也安道:“别怕,程也安,只是一场火……”
可是程也安却觉得这火烧到了自己身上,他和柳英有什么不一样?被命运戏弄着,毫无尊严地活着,在台上唱曲求生,男子身,荒唐命,他笑他自己,可怜一层假皮囊。
人死前最后感受的会不会是冷啊?一点点地失去人的温度,变成地狱的鬼魂……
冷变成刺骨的疼,程也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开,月儿来不及拴马,就跳下马飞奔而来,一把将程也安拉到身前,担忧着急的语气,却又柔和小心,如抚慰受伤的小鹿。
“郡主,你还好吗?”月儿听闻失火就赶了过来,她怕程也安在极乐坊,幸好他没有出事。
程也安的声音在抖,眼睛湿漉漉地望着月儿,惊恐又不安:“月儿,我又冷又疼……”
月儿心里警铃大作。
魏元景也慌了,急上前一步,慌不择口道:“他莫不是?”
“住口!”月儿一记冷眼投来,然后把马牵到程也安面前,将程也安扶上马,又骑了上去。
思及什么,魏元景拦住月儿的马,抬头目光坚定地看向程也安:“程也安!若你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可告诉我!程也安!你和柳英不一样!”
他似乎是读懂了程也安的心。
程也安寻声看着魏元景,疼痛的思绪似乎被拽回来一点,可他的目光依然是迷茫痛苦的。
为什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程也安不明白。
“驾!”月儿冷冷地觑了一眼魏元景,扯开缰绳,拉着马狂奔而走。
马背上,程也安又恍然回头,看向站在火光前注视着自己的魏元景,又看着他转身跑向火海里。
两人皆不知,这是今年冬天两人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东华街失火,房屋倒塌无数,死伤无数,引起不小的慌乱。
陛下大怒,重重责罚了禁军,并特意交代魏元景,要将禁军好好整改,这样的错误不能再犯。
也算是个契机,魏元景开始着手于禁军的整顿。
魏元景了解到失火的起因,柳英因何生的折磨和其妹去世的消息,悲伤过度得了失心疯,极乐坊的人没看住,柳英才点了火。
但主要原因在于巡防营的松懈和失责,若他们发现和救火及时,也不至于事态如此严重。
禁军大营,魏元景召集了全部巡防营的士兵。
魏元景看着他们皆一副焉头呆脑的样子,最后目光落在那个被叫“南哥”的人。
“陛下大怒,此次巡防营的士兵皆罚三月俸禄,打三十大板,去救火者免责罚。李乡南,你是巡防营的统领,你担最大责任,所以你罚半年俸禄。从今日起,我们改改规矩。巡防营士兵需按时到营中早练,去城中巡逻,迟一次,罚半月俸禄,若有事,可向副都尉请事假,其他人皆不算数。每日情况写成册子,自有核查,无人可以例外。
李乡南,你是巡防营的统领,你带头整改,三月内,若巡防营还无长进,你的统领就不用做了。”
李乡南立马瞪了眼睛,指向魏元景大吼道:“我不服!李虎都尉在时,七八年我们皆如此,凭什么你一来就改!再者,是极乐坊一小唱放的火,与我们巡防营何干!锦衣卫不也管京都巡查吗?凭什么撒火到我们头上?!”
李乡南在巡防营很久了,很有威信,他一说话,其他纷纷大着胆子附和。
“是啊,这不是欺负我们巡防营吗?”
“我们不干,对,我们不干!”
魏元景冷着脸喝道:“住口!我且问你们,禁军巡防营是不是负责京都百姓安全的?事到如今,你们还在推卸责任,管什么放火源头,无论是谁放的火,你们该做的是防微杜渐,及时止损!若不是你们当值喝酒,那火何至于烧了整条街,又何至于死那么多人!若死伤中有你亲友父母,你们还能说出与我何干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