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深更半夜,四下寂静,唯有二人的脚步声回荡在空空荡荡的街上。“程持辱你,你都能一笑置之。比起来,跟温询询真有如此大仇?”“我与程持是私人恩怨。温询询三番两次的算计,关乎集贤楼的安危,甚至先生你都牵扯其中,岂能相提并论?”“你常说要大事化小,今次怎么就跟他较上劲了?韩九爷令杜、苏两位学士同行,我猜并不是为了撑颜面,而是要看着你,让你莫再与人起争执。可惜他们都没算到,还未进温家的门,你就又给人送了一份大礼。”“先生真是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连我使的是刀都看出来了。正月里二叔生辰,你故意送来一把百炼横刀,就是为了证实此事?”岑乐斟酌片刻,道:“其实在下不是看出来,而是猜的。”秦思狂眯起眼睛,上翘的眼尾让他看起来像一只满腹心思的狡黠狐狸。“先生可否明示。”“公子可还记得,我与你初次相见的情景。”“记得,你、我,还有青岚,在明泽书院,为了一本字帖。”“那我与三少如何相识,你可还记得?”“记得,为了二十五两银子。”岑乐沉声道:“不,是因为一把刀。”当日韩青岚听闻花月楼有一把庖丁菜刀,竟然做起了梁上君子。结果夜盗之时,被林叠觉察。二人纠缠下误闯春泰布庄,毁了岑乐不少值钱的布料,才欠下一笔银子。“青岚年纪虽轻,但性情沉稳,鲜少做出格之事。相识近一年来,他少有的几次失态,皆是与你有关。那次夜探花月楼,也为了你吧。他剑法超群,定是多年苦练,怎会突然想要一把刀呢?”秦思狂笑容逐渐褪去,冷冷瞪着岑乐。“你使的是刀,你说过曾对他提起这刀,所以他才想要庖丁菜刀。他爱慕于你,在他来看,你比名声、道义重要,也许比天下间所有东西都来得重要。”玉公子从来都从容潇洒,瞧他此刻冷若冰霜的模样,岑乐失笑:“你总不至于说你不知晓此事吧。”“先生啊,”秦思狂终于开口说道,“以我俩的‘交情’,你今日说出这番话,我该如何理解?”“你与我,与白曲,都可‘深交’。唯独与他,你不愿意。”秦思狂反问道:“先生,难不成你认为秦某该与自己的兄弟入巷吗?”“不。”岑乐将卷起的绢画从右手换到左手,然后用腾出来的右手拉住了秦思狂的左手。“无论五年前你喊的是哪两个字,无论你与温询询针锋相对是不是因为白曲……思狂,从今往后,只与我入巷,可好?”秦思狂没料到,岑乐第一次唤他的名字,会是这般情景。他素来知道岑乐是正经人,但是相识以来二人从来只谈风月,不问前路。万万没料到他今日一本正经地开了口。三月初,夜微凉,岑乐指尖冰冷。秦思狂叹了口气,他手指颤动,回握住岑先生的手。手指碰触的一刻,岑乐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暖意。“先生……”秦思狂刚想说话,忽见黑暗中有一道人影闪过。他目光一闪,定定神,朗声道:“杜叔叔,三更半夜的,您预备上哪儿去?”岑乐收回手背在身后,眼看着杜兰从暗中走出来。杜兰一身黑衣,月光下只能瞧见他一张脸。此时他面色尴尬,一幅坏了人好事的模样,颇为不自在。“二位许久不回,我也是担心,所以出来瞧瞧。你们可是遇上烦心事了?”“月色正好,我和先生多聊了几句,没注意时辰,让您挂心了。”“天色不早,早些回客栈歇息吧。”岑乐叹了口气,对秦思狂说道:“走吧。”当夜,岑乐回客栈后就将画还给了白晔。白晔不敢耽搁,唯恐再生变故,故第二天一早立即前往温府拜见温时崖。前夜睡得晚,秦思狂过了辰时才起来。吃过早茶后,他本想找白晔闲谈几句,客栈的伙计却说人家一个时辰前就离开了。岑乐提议,明日温家一定宾客众多,不如今日提前拜访。秦思狂附议,随后他与岑乐,还有杜、苏两位学士出了客栈。温府在城北,离大明湖不远。大院虽不如想象中气派,但地方比起集贤楼还是大多了。明日就是寿宴,府邸前门庭若市,马车、行人川流不息。岑乐隐约觉得有几人十分面熟。秦思狂报上姓名后,家仆将四人领进东厢房,送上茶水和千岁子,说老爷有客,请几位稍等。岑乐喝了两口茶,站在窗前观望。府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他们坐了约有半个时辰才有仆人来敲门,说老爷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