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正是那日之后,颜芷晴才下定决心,要将这个“伪君子”除之后快,这样她那不成器的外甥才有“迷途知返”的可能。。时间转入今年,秦思狂首鼠两端的所作所为终于令颜芷晴忍无可忍。郭北辰生辰之时,凤鸣院送来的那幅山鹰猎禽图已然昭告了她的意图。她求得温时崖的相助,决意在万花楼对韩九爷痛下杀手。温时崖表面上答应了她,暗地里却留了一手。“在外人看来,如梦散无药可解,但是制毒的温家一定有破解之法。你二哥腰间有个不起眼的香囊,是温时崖给九爷的回礼。里面的珍珠,据说润浸几十种香料,可以驱蚊避害。”“先生的意思,那是一颗避毒珠。”“不错。那几日事忙,他忘了把香囊给九爷。我也完全忘了此事,万花楼里还震惊为何他的功力全未受损。”韩九爷和颜芷晴都是在江南呼风唤雨的人物,二人不和,温时崖乐见其成。无论谁吞了谁,另一方都将独揽江南,这非他所愿。他送避毒宝珠,原本是想保韩九爷,没想到阴差阳错,最后护住了颜芷晴。秦思狂连他世上唯一的亲人都不认,甘愿留在集贤楼做牛做马,是为了韩九爷。任凭他人用墨兰图、屏风讽刺他,甚至直接开口骂他都能无动于衷,唯独颜芷晴命悬一线之际,无法继续隐藏下去了。当日,为了保证颜芷晴能顺利逃离万花楼,他命翎儿带走了张况景。他今日能够挟幼童离开凤鸣院,这几天又发生了什么事,颜芷晴居然放他走?“他今日能把孩子带回来,应该在颜芷晴那儿吃了不少苦头。”韩青岚盯着碗里飘在面上的油花出神,许久之后,他摇头叹息:“难怪二哥的擒拿刚柔并济,比父亲还难缠,原来是他的童子功糅合了女子的技法。”岑乐一脸难以置信,少年得出的结论竟然是这个。他正不知该如何应答,就见陈维折返回来。韩青岚道:“陈大夫,可是有事?”“外面有个小姑娘叫门,说有东西还给九爷。”可是等他们来到前厅的时候,人已经走了。陈维念叨着:“怎么走得这么急……咦,这是?”他忽然就在柜台上瞧见了一个不应出现在这里的东西,细细长长,用包袱裹好。韩青岚和岑乐互望一眼,心里已有了数。这形状一看就是柄宝剑,送剑之人用了“还”这个字,那肯定是韩九爷的千雪。凤鸣院派人送剑来,至少目前是休兵罢战了。岑乐叹道:“看来玉公子的血没白流啊。”“颜芷晴肯握手言和,表明是相信父亲的人品了。”岑乐笑道:“此话怎讲?”他心里明镜似的,但还是明知故问。“二哥确实倾心于父亲不错,但他们绝无越矩行径。”韩青岚被冰雪冻住多日的脸色终于融化开来,稚气捎带狡黠的笑容爬上少年的面庞。“不然,他为何要与先生你来往呢?”憋在心里好几天的事情被人残忍揭开,岑乐倏然胸口一痛,仿佛被人一刀插在心口。韩青岚曾调侃他与韩九爷相似,竟是一语成谶。回想一年来的种种,其实许多事情早已摆在岑乐面前,只是他“沉迷色相”,视若无睹。一直以来,他都想知道秦思狂这样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人,真正在乎的是什么。现如今他知道了,却宁愿自己依然被蒙在鼓里。儿女情长当真是害人不浅。如今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叫一个还不满十八岁的少年气得胸闷气短。“二哥他浪荡惯了,我本以为他与先生心意相通,原来不是啊。”没察觉到岑乐异样的少年拿起宝剑,他嘴角微翘,心上好像开了朵棣棠花,从未如此欢喜过。房里寂静无声,韩青岚在门前徘徊了好一会儿,才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屋里传出九爷的声音:“进来。”韩青岚推门而入,韩九爷坐在桌前闭目养神,听见他进来才张开了眼睛。床榻上,秦思狂阖着眼,脸上虽然没有血色,但气息平稳,已经睡着了。韩青岚还未开口,韩九爷看见他手里的宝剑,心下了然。“我知道了。”“岑先生刚刚启程回苏州了……”“这几日辛苦他了。嘱咐江北各堂,见到沈晴姑娘的话,多加照应。”“是……”“你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跟爹直说。”“岑先生走的时候好像不大高兴。”“唉……”“还有,二叔到了。”说完,韩青岚特意朝床上瞄了一眼,只见那人紧闭的眼睑下有一丝轻微的颤动。他低下头,无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