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长生拢手遮阳,喃喃:“这排场……”
想当年,他们万卦宫人出门都是用的坐骑“暝鸟”,宫内设有豢养专职,一般一到两人一骑,毛色可以通过喂食染料果专门培养。每每集体出行,坐骑颜色各自不同,五颜六色、争妍斗艳的,多好看!
但跟承载多人的巨型法宝相比,还是有点掉档次了。
靳长生一想到江雪庭可能正在鸟首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迎风而立,居高临下地俯瞰阮城,就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他心中直犯嘀咕:江雪庭这人,明明都已经弃“明”投“暗”,舍弃一身不食人间烟火的做派,往一方富豪巨擘的路子走了。可他在外人眼里,还是那么超尘拔俗、如坐云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旁人发觉本性,翻车翻个大的。
马上就有人现身说法。
“是剑尊!必是剑尊亲驾!”一修士激动道,“剑尊风采何其令人心折!即便我等渺如尘泥,却也如受这巨鸾投下的阴影庇护一般沐其风仪。”
“剑尊出身于我们上岚县,上岚县人最珍贵的品质在剑尊身上直如日月光辉那般闪耀……”
“你梦里的上岚县?剑尊明明跟我们岑溪山谷关系更密切!”
“别给自己贴金了。剑尊那样一个人,当然是自小受家中严苛教导、重视培养,加之天赋拔群,一点一点打熬筋骨才能成长起来!你们山谷里连整块儿布都没有,家家户户又穷又抠,养得出剑尊这般的天才吗?”
“二位都甭吵了,在下倒是时常听家母说,剑尊之母实际上是箱亭县人,当年就住在与在下祖宅只隔一堵墙的街道上……”
靳长生:“……”
他负手拔腿就走。
江雪庭定是怕自己家族遭扰,因此把出身瞒得死紧,世人猜测纷纷却从未得证,这保密工作做得属实不赖。如今天下人只知他来自訾州,也反哺訾州到尚剑为荣的地步,但若要说父母何人,故居何处,谁也不知道,就不会被踏破门槛,扰了清净。
话说回来,江雪庭的年岁到底如何……?
靳长生只知江雪庭早在两百年前成名,而他父母若非修道中人,必已不在人世了。所以诸多修士会早早与凡尘疏远联系,只怕别离惹了心伤,影响道心稳定。
走了两步,靳长生化作魂烟,附着在一个挑担夫的后心处。那梅菜饼也相应缩小,在烟气里晃来晃去,每每出现都又少了一小半。
烛南偃意料之中地飞往城主府。许多人呼喊奔走,要往城主府去一睹风貌。
靳长生才不去,却一时半会也不打算回客栈,专心致志地啃完了饼子,抬头却见附着的这人已经来到了城主府的墙沿。
“……”
这儿的热闹就那么好看?
来都来了,靳长生跳下脊背。有许多人围在外面,被高墙拦了视线,看不见里头,但仍热热闹闹地议论着,兴致勃勃。
靳长生不受阻碍,穿墙而过。进去之后沿着路走了一段,发觉城主府也是七拐八绕,他便跃上屋檐,这下视野彻底开阔了。
化为魂烟飞了半刻钟不到,就看见了停放烛南偃的巨大校场。烛南偃下,两个人正在交谈。
一人身着官服,四五十岁模样,絮语叨叨。一人银冠束发,腰悬长剑,白衣玉立,安静地侧耳倾听。
后者自然是江雪庭;前者是訾州知州没跑了。
“城主府”是旧时称呼,阮城人一直没改过来,实则为当今官衙,里头住的最大的官儿便是訾州知州。凡间的四海十八州并未统一,行道宗作为当世修真门派之首,与大国小国皆有往来,算得上是维系人间和平安定的纽带之一。
——正因如此,江雪庭作为行道宗长老,不能如靳长生当年那般想去哪就去哪,爱怎样就怎样,去一个地方办了事就走,不管搅得多动荡,也从不与当地官方打交道。江雪庭的应酬并不少,比方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