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提了一口气,他缓缓吐出。今日这榻,他是无论如何都上不去了的。提着衾被边角的手猝然放下,萧澈走去了屋中的椅子前,坐在椅子上,萧澈刚好能瞧见已经睡着的慕容靖言。漫长的夜比宫中大狱的酷刑还要残忍,整整一夜,萧澈一直都坐在椅子上,他静静的看着慕容靖言,慕容靖言的每一个微小的动作全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同很多时候一样,萧澈的眼中全都是慕容靖言。直至晨光熹微,萧澈的眼底红丝遍布,心同指尖是一样的凉。金瞳在外轻轻叩门,询问萧澈今晨是否还要进宫去乾安殿侍疾,萧澈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藏了几万根针一样,他饮了一口桌上早已经凉透了的茶,才声音嘶哑的唤金瞳进来。慕容靖言听见声音微微睁了眼睛,他伸手摸向身边的位置,微凉,无人。取血入药慕容靖言轻轻扯了扯被子,布料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唤了萧澈一声不见有人应,待他轻拢里衣起身的时候开才发现萧澈正坐在椅子上。“殿下。”慕容靖言叫萧澈满脸的憔悴和疲惫给吓了一跳。萧澈轻轻的“嗯”了一声,金瞳正在奉茶,听见慕容靖言的声音他偷偷看了一眼萧澈,萧澈只饮了一口热茶,再没看慕容靖言一眼。屋子里的炭盆是新添的炭,即便时辰还早,屋子里也是暖意融融犹如初春午后,慕容靖言不消旁的人伺候,自己起了身,蹬上靴子下了榻。萧澈还未更衣洗漱,金瞳来问萧澈是否要进宫侍疾,又传安乐侯已经等在前厅了。慕容靖言自是不知道这事的,他只刚睡醒,神思倦怠,眼底的睡意未消,他走到萧澈跟前,轻扯了自己的衣服,不至于叫他动作的时候会不舒服,他跨坐到了萧澈的身上。“殿下怎么起的这样早?”慕容靖言趴在萧澈的肩上闭上了眼睛,晨起时候他总是这样,想要在萧澈怀里在偷会儿懒,他声音里带了些不算重的鼻音,未饮茶,喉咙有些沙哑,他问道:“可是宫中又有什么事要殿下去处理?”萧澈抬手,他想要如往日一般轻轻抚一抚慕容靖言的背,只是抬起来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半晌,只得垂下。没有得到萧澈的回答,也没有想象之中的温存,慕容靖言只觉心底某处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当然察觉到了萧澈的冷淡,只是他不知道这份冷淡原因在何处,只当是萧澈才醒,不知金瞳来禀了宫中何事,这才惹得萧澈一大清早的神色冰冷。“金瞳。”萧澈开口。慕容靖言听见萧澈的声音有些微怔,萧澈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他直起上半身看着萧澈,萧澈没有看他,只管同金瞳说话。“请安乐侯在前厅稍后,本王更了衣便去。”金瞳闻言放下手中给慕容靖言添茶的茶盏,道了声:“是。”他便退了出去。“可是父亲来了?”慕容靖言明知故问。萧澈点头,他还是抬手理了理慕容靖言有些乱的发丝,昨夜金瞳来禀的事情仍在耳畔,只是萧澈却觉得那一切不过是梦中发生的事情。梦中的慕容靖言是有秘密的,是同赤月旧朝有着不为人知的勾连的,梦里发生的事同此刻坐在他腿上的慕容靖言是没什么关系的,萧澈克制不了自己的下意识动作。就像这么多年,爱慕容靖言这件事情对萧澈来说好像已经成了必然,已经成了习惯。这样的习惯,萧澈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改掉,要如何戒得掉。萧澈是痛恨自己的,慕容靖言同赤月旧朝旧人的勾连绝非今日才有,他却后知后觉今日才知,即便知道慕容靖言同赤月有关,即便他此刻已经明知慕容靖言恐怕别有所图,可他还是疼爱慕容靖言,看见此刻的慕容靖言,萧澈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吻他。萧澈倒宁愿昨夜金瞳说的那些话,暗影查出来的那些事情当真都是一场梦。梦醒了,慕容靖言还是那个整日间泡在宁王府,商量着要出去玩,耍着赖说要吃甜食的慕容靖言。“侯几日没来,心下是担心靖言的,故而这样一大早就来了,只是靖言还未起身。”萧澈不再去看慕容靖言的眼睛,他想,就算慕容靖言真的骗了他什么也是以他那双自己一看便要弥足深陷的眼睛做饵的,萧澈喉结滚动又道:“本王先去同侯爷说话,靖言不必着急,好生叫雷生伺候你更了衣,带本王同侯爷叙了话,侯爷自会来后院看靖言。”慕容靖言从萧澈身上起身,他站在那,很是有些手足无措,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今日不过是一个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清晨,窗外依旧有冷风在刮,太阳也照旧还悬在东边的天上,可萧澈看着他的眼神却不再满含爱意,他在面对萧澈的时候竟然也是心虚有余。